BDSM是什么？如果我们在大众平台上进行搜索：绑缚（Bondage）与调教（Discipline），支配（Dominance）与臣服（Submission），施虐（Sadism）与受虐（Masochism），BDSM会以这些词汇组合的方式出现。光从这些词汇及其解释中，我们很难理解实践当中的BDSM是什么，因为它在日常生活中鲜被提及，也少公开讨论。就算是当年红极一时的电影《五十度灰》，虽以BDSM为招牌吸引眼球，可电影所讲符合实际生活中的BDSM吗？实践BDSM的人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路人们又是如何看待BDSM的？BDSM为何如此令人着迷？BDSM是暴力吗？

芝麻社抱着对一切“可讨论”事物都做一番讨论的精神，将以一系列公众号文章的方式，聚焦人们口中鲜有提及、甚至是羞于提及的BDSM。第1-4期我们首先选取了一些从没有实践过BDSM也没有机会真正了解过BDSM的华人朋友，问问TA们的看法。TA们都是在生活法国过至少三年且尚在法国的中国人或华人。尽管几个人的看法未必代表全貌，但也足以抛砖引玉。

（本文及续篇里的女同、男同、跨性别、直女、直男等身份认同均为受访者本人宣称 。感谢所有接受采访的朋友们信任和畅所欲言。）

嗨，你听说过BDSM吗？

妞妞（女同，25-30岁，电子商务公司职员）：啥是BDSM，提示一下？（提示了电影《五十度灰》）噢！知道了，SM嘛。之前有一个朋友说她男朋友喜欢SM，但是没有详细解释。很多人觉得只在性方面，但是我觉得虐恋在生活中处处都存在。有些人在感情中就喜欢虐别人，我在我的恋爱里就有点想被虐。别人不鸟我，我就越想去争取，哪怕结果很受伤，哪怕会失去自己。我觉得这样很美。反而别人喜欢我，我觉得没意思。（这个对你而言算是BDSM么？）BDSM到底是什么？不就是虐恋嘛，情感上的嘛。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心台（女同，30-35岁，在读社会学博士）：我主要是看到过SM这样的缩写而已，没有怎么看到BDSM的写法。还有在网上，以前遇到过朋友说：你是S吗？你是M吗？（你理解的S是什么呢？M是什么呢？）让我回忆下，哈哈。好像S是施虐的人，M是臣服的一方和受虐的一方。

三水（男同，25-30岁，文化领域待业）：我的第一想法肯定是它属于性生活。一方扮演Dominance，中文是什么意思来着？嗯，就是主人和奴隶什么的，一方支配，一方被支配。可能会使用一些可能会造成身体疼痛的手段。另一方觉得很爽。双方都需要同意，还需要良好沟通，保证不出现意外。我是在Gay片里看到的，有很多捆绑。有专门的公司就是做这种片子的，施暴和折磨什么的。但是我看了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其实，我没有怎么看到关于题材的电影。只记得一个场景，似乎有个片段说一个男的自慰时候也需要勒着脖子有窒息感才能高潮，而且他还要看女网球比赛才行。不知道自己对自己这样，算不算？Youtube上好像也有这种频道。

大福（男同，55-60岁，华人批发店搬运工）：BDSM？没听说过，没听说。（提示了他曾给我谈起过的一个朋友说的绑着打）噢！SM嘛，那个啊。那我听说过。我有个男同朋友，他就是在搞SM的酒吧里遇到他男朋友的。就是有那种专门搞这个酒吧，里面都是喜欢这么搞的人。但是我不喜欢，我也没真正接触过。我不知道BDSM具体对应什么词，我就只见过SM的写法。有时候我在同性网站上看到有人写“我不喜欢SM”，有人写“我喜欢SM”。我感觉到就是性虐待那种的。就像是FB一样，我感觉是找朋友那种。（FB？）就是不说男朋友，说FB。（你是说BF，boy-friend？那该是BF吧）你看，你不给我说，我就不知道应该是反过来的。所以SM也一样，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词，什么意思。

静媛（直女，60-65岁，服装店老板）：我听说过BDSM，应该是Sado-maso。就是在性关系里面，一个人要是支配者，一个要是被支配者。我主要是从电影里面和有一个法国写黄色小说的作家那里了解到的。好像是叫萨德，萨德侯爵。反正就是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我觉得它应该是性关系中比较特殊的情况。而且好像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才会去搞、活腻了的人才会去干这个。老百姓天天都在为饭碗奔忙的，不会去搞这个，顾不上。属于人类发展起来后的副产品吧。

夏天（直女，40-45岁，翻译）：SM我知道是在英文里面，会写成S/M，是施虐和受虐。但是BDSM加在一起，我就搞不清楚了。我接触这个，其实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部日本电影，叫《感官王国》（L'Empire des sens）。拍的特别好，特别美。讲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停做爱，他们之间是换着绑。然后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爱情走投无路了，所以这个女人在做爱的高潮中杀死了这个男人。因为拍得非常美，所以一讲SM，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部片子。日本在表现暴力和性的美学上真的是非常强。除了这个电影外，很多影视作品里也会有SM的桥段。但是主要是被用来作为情节点和让人惊讶的爆点。

Jean-michel（直男，30-35岁，建筑工程师）：BDSM？这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给我说是虐恋的话，那应该是指那种不太健康的恋爱关系？

皇家咖啡（直男，35-40岁，媒体从业者）：我刚刚搜到了维基百科，所以我对它的了解就是上面写的性捆绑什么的。实际上，这个行为对我的生活而言还是有点远的。当然，我以前在成人电影里面也有看见，但是我不感兴趣，所以会忽略。生活里面，完全没人谈论这个话题，这应该是很隐私的话题了。

印象里的BDSM是啥样的？

妞妞：像电影《五十度灰》里面那种SM，应该是男的绑女的。好像男主角小时候曾经被母亲伤害，他需要在性爱里面有一个暴力行为。性爱里面，有些人会提出想SM。有些人会拒绝要求，有些人也会想去试试。其实在性爱里面会有某一刻，你希望别人掐着你或者别人打你一下，你会觉得是有快感的。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件事，小时候大人看三级片，里面好像有SM的镜头。看见有个男的拿着鞭子打女的。大人就赶走我，说不能看。至于《五十度灰》，说是SM什么的，我看是看了，但是没有被震撼到。另外，我还看到过英美剧里面的场景：一个男的花钱去一个有假扮护士的地方，她们会用器具帮他做上下运动，有痛感，但是可以随时喊停。但是这个故事是一个谋杀案。这就是我能想起的全部了。

心台：我的印象可能有点刻板，哈哈。就是施虐的一方会拿着一个皮鞭 ，就是一定会拿着一个物品打受虐一方。然后受虐的一方会很兴奋，会开心。印象中还会有皮衣的样子。打人的人还会戴着一个面具。

三水：好像是有扮狗什么的。在《神探夏洛特》里面有一个女的应该是专门搞这个的，当S。我想到的形象就是一个女的，拿着皮鞭，穿着高跟的高筒靴，黑色的。受的一方的话，男的或女的可能被绑住不能动，嘴被塞住。还有蔡依林的一个叫《唇语》的MV也有。就是她扮成女S，有男的在旁边。整个MV就是她在杀男人，哈哈。

大福：听说在酒吧里面有铁笼子，然后有人装扮成狗，带着狗链。然后还有人打嘴巴子，打屁股什么的。都是我那个朋友说的，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我脑子里完全没有一个场面或形象，只听说过是有这种存在。

静媛：从电影里看到的就是一个人要把另一个绑起来，就是男的把女的捆住，给她施刑。比如鞭打，针刺之类的。好像他在这种过程中可以得到满足。就是很奇怪的，反正是跟正常人的性不一样。有些人是赤身裸体地搞，有些人拿皮带绑人，还拿马鬃去打。衣服的话，有各种。好像Sentier那里还有专门做SM服装的店，他们卖特别性感的衣服。可能还有一些特别的衣服，比如把性器官特别突出出来，其它地方包裹上。我觉得只要TA们要去搞，想象力应该是很丰富的。至于颜色，好像是以黑色、红色和金色为主。

夏天：绑是最主要的，经常需要绑眼睛，固定四肢。我还在电影里还看到过换装，打扮成护士什么的，部分裸体地角色扮演。当然，还有一些工具，主要就是鞭子。然后，好像搞BDSM还需要一个好的条件和环境，比如需要有布置好的环境。比如电影里的一个男人把女人带到一个剧院，在后台去做爱，里面有很多排列整齐的工具。所以，SM需要秘密的后台。而且我觉得很多影视剧都习惯把一个人是S或是M作为一个需要被揭露的秘密，制造情节高潮，所以会让观众觉得这才是两个人关系的实质。这种情况下，对观众而言，SM就不只是前戏那么简单。反正影视剧是这么呈现的。

Jean-michel：《五十度灰》这个电影我看了，我脑子里的SM场景也是那种。不过，我觉得这个电影说自己是SM，应该只是噱头。现实中不可能那样，至少灯光会更暗淡一些。而且现实中应该大多数人是很隐蔽的，因为这是很小众的爱好。现实里不可能像电影里面那样明目张胆搞一个大房间，还搞那么一排排工具，就像修车厂一样。现实的人可能会将工具藏在一个保险柜里。另外，电影里的动作也有点问题，感觉那么搞，人会骨折的，哈哈。而且电影里面搞前还需要签合同，我觉得这个太夸张。现实里面应该就是和约炮关系差不多，口头协议。感觉SM是一种特殊的兴趣爱好，喜欢的人喜欢，不喜欢的人就不关心，一般也不会拿出来说。有点像约炮一样，不好放在台面上说，结果或许你会私下发现有很多人感兴趣。

皇家咖啡：我对这个的初步印象很简略。我感觉一般日本的情色片里会多一点。一般是一个男性绑女性。我完全理解不了这种心理动机，也理解不了快感在哪里。虽然还不至于说让我恶心，但是我就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个。然后，如果放在整个性行为的框架下看，基本上SM就是一个前戏吧。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只喜欢这个SM本身，我更多觉得是插入性行为的一种前戏。我不太觉得捆绑属于SM，有的人会将捆版看成是施虐和受虐的表现方式。但是我觉得有些人只是绑着玩，不存在虐的因素。而且从广义上说，SM应该还会包括殴打和凌辱这类比较暴力的因素。

BDSM是暴力的吗？怎么理解里面的暴力元素？

妞妞（女同，25-30岁，电子商务公司职员）：不管在怎么说，SM都会造成伤害。话又说回来，伤害自己算虐恋么？不管了，反正虐恋绝对存在伤害。然而面对这种伤害，承受者是享受呢，还是排斥呢，还是无所谓呢？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去看待这种伤害，这是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看待呢？）我肯定觉得不要啊，毕竟是伤害嘛。不过要是有天我的伴侣问我要不要试试，只要是在不伤害我情况下，我愿意试试。（你是捆人的那个，还是被捆的呢？）都可以呀。你掐别人获得的那种快感，好像就是你为王那种，好像你就在操纵别人。我觉得还是可以从权力上来看，施虐者要掐对方、咬对方，是有权力的。在现在的权力社会里面，每个人都想有征服别人的快感，我是这么理解为什么有施暴者的。但是那些享受被施暴的人，我理解不了，哈哈。

心台（女同，30-35岁，在读社会学博士）：我看到的是给入门的SM实践者的手册。里面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SM时候需要用代号称呼对方，以便进入那个氛围。然后需要执行某种code，需要双方事先达成一种协议，商量好权力关系。有这种权力关系，才能达到高潮。

大福（男同，55-60岁，华人批发店搬运工）：我觉得不能把这个叫“性虐待”。因为双方接受这个，也需要这个，而且双方是同意的。所以不是虐待。就像夫妻之间，如果女的今天不愿意，你强迫她，那就属于婚内强奸了。在人家需要的情况下，就是合法的。需要的情况下，就不是暴力。就像还有人拳交，一般人无法承受，但是有些人就需要这个，那你不能说他被暴力了，对吧？不过，无论是男的打女的还是女的打男的，都是对身体有伤害的。所以我不建议这样去做。毕竟如果打伤了，你心理达到高潮，但是身体受伤了。最好换一种不会伤害身体的方式，比如用语言。比如有的人想让你叫他“儿子”或者“爸爸”之类的。辱骂也可以，但是比打人要好些，至少身体不会损伤嘛。

静媛（直女，60-65岁，服装店老板）：如果两个人都是自愿的，那应该在本质上不算暴力，或者说只存在形式上的暴力。如果一方被强迫的话，那就是暴力了。在自愿SM关系里，那些暴力元素，我是没法理解的。我就觉得TA们精神有毛病。因为我不认为SM是出于自然和本性的，我觉得是后天形成的。我觉得最初应该没有人是主动自觉地去搞。刚开始可能是先被虐了，后面才变得要施虐或者受虐。可能是生活把一个人天生就更软、更硬了或更尖锐的地方夸大了。比如因为后天造成了TA的某种缺失，促使这个人朝着非大众化和畸形方向发展了。比如一个性早熟的男生，因为平时性被压抑了，又读到了萨德，那可能他就往SM方向发展了。所以才会有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去用这种手段表达性欲。当然这只是可能原因之一，还有很多其它情况。比如可能有的人是因为很小时候就被鸡奸或者强奸。有可能Ta们会对正常的性反感，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求，就去找到旁门左道来满足。不过，只要他没有损害别人的自由的话，也不需要去纠正和治疗吧。

夏天（直女，40-45岁，翻译）：如果双方自愿，那就不是暴力，而是特殊的性趣味。其实我不理解SM里面的暴力。我只观察到有存在。当我看到这类情节，可以想象为什么它会带来快感，但是我又感觉自己没有真正理解。可能是因为我自己没有这种倾向性，所以阻碍了我的理解。我猜想，通过这些带有暴力的动作，有些人或许能感到更大的自由。因为这些动作在日常生活中属于禁忌，所以SM可以为这些人带来比一般性行为更大的宣泄和释放。我更倾向于把SM看成是一种游戏。是不是暴力的游戏，这个我也不知道。这种游戏里面，还是得动真格的。比如绑人，如果不真绑，就没法玩了，哈哈。但是打的话，的确会造成问题，因为可能会造成伤害。我也不知道怎么想这个事情。反正我的基本原则就是，只要一个人打一个人，Ta们都能得到满足，我就不把它看成暴力的。但是实践中怎么控制暴力的程度和伤害，我是完全不知道了。至于辱骂和撒尿什么的，性质也和鞭打一样。但是因为这些行为在我们的文明里面是更禁忌的，所以会对搞SM的人更刺激？

Jean-michel：我看到《五十度灰》里面男的绑女的，但是我不知道是真绑还是做样子。特别爱好的应该会动真格，因为TA们在平时的性里面无法满足，所以需要更多刺激。说到这方面，我还突然想到了美国的张颖颖，好像就是被一个SM的男的控制了，涉及到暗网里面的人口买卖。这也属于SM，但是这是单方面的，只是那个凶手喜欢搞SM。SM里面是有暴力的，属于法律的边缘。毕竟找刺激的话，就会寻求超出寻常生活之外的东西。暴力应该是这些人的兴奋点，因为要刺激的话，肯定是要挑战自己，挑战平常接触不到的事。人类嘛，荷尔蒙嘛。不过，如果两厢情愿，即便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这种暴力，如果不会受伤且在一定限度内进行的话，也是合理的。

皇家咖啡（直男，35-40岁，媒体从业者）：首先，我觉得SM是放到性框架里说的，和家庭暴力不是一个性质。我自己的性里面也完全没有SM的元素。但是我能想象到，人作为一种动物，可能会在性生活中有暴力的色彩。尤其是男性的征服欲可能会在性关系里展现出来。我觉得那种征服欲，不是必须要通过SM的方式表达出来。我感觉SM更多是大家达成一致，玩一下，不会真的涉及到什么暴力。

同性之间的和异性之间的、不同异性搭配之间的BDSM行为，是否给人的感觉一样？

妞妞：没看到过同性之间的。我的印象是男性对女性实施。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年轻人啥都能做吧。同性和异性之间的SM，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以前看到一对拉拉朋友门框上也挂了皮带，还有假阳具，这就是做SM的吧？

心台：我看到的比较多的是男同之间的。受的那一方可能会脖子上系一个圈，被打的人拉着走。异性之间的BDSM行为，我好像只在一些电影里看到过，只有很粗浅的印象。好像都是男的是S。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SM有很深的皮衣印象。异性之间SM给我的最深印象也是大家都穿着皮衣。噢，突然想到还是有女生作为S的，是在我探索A片世界里看到的。A片里面好像专门有一个女性作为S、男性作为M的分类。但是我看不出和男性做S，有什么差别。但是因为我对SM这个行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负面的观感。我觉得它有复制诸如性别这样的权力关系和权力秩序。所以如果是一个女S实施在男的身上，我会觉得里面有一个反转。好像女性的权力是大过男性的，似乎有一种报复意味。

三水：异性恋的那种、尤其是女S男M的搭配，我感觉会更刺激的，因为是和社会上的情况反过来的。同性女女的BDSM，我没有看到过，男男的，我觉得没有什么美感，下手特别狠。我看着都疼。比如拿着鞭子往身上某个重要的部位抡。女S对男M的时候好像没那么狠。男S和女S，我不知道，没看到过。

大福：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这个和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关系。不管谁和谁搞，都是挑起性欲的一种方式而已。

静媛：我知道同性之间有，但是我看到的几乎全部都是异性之间的SM场面。对我而言，同性之间还是异性之间搞，观感是一样的。是男的捆女的，还是女的捆男的，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因为我不觉得一定要是男的是Maso，因为女的也可能是。

夏天：我觉得同性还是异性之间搞没什么区别。SM主要是属于心理的，它和同性恋和异性恋还不一样。异性之间的话，如果是真的SM的话（即存在心理上无法遏制的需求，SM已经对Ta而言是一种顽固的性习惯和性偏好，除此之外无法得到满足），我就觉得不论是哪个性别做S，性质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做过研究，不知道是不是男S会更多。但是或许会更多，毕竟社会的性角色分配会更有利滋生男S。从这个角度看，我不能完全排除掉社会因素响到SM性心理的可能。比起真的SM，或许还存在一种假性SM，就是它属于过渡性质的和阶段性质的。比如一些人把现实中的一些情绪带入自己的性生活，以SM的方式来宣泄。比如说有段时间过了很受压抑的生活，那么在性关系里面寻求发泄。

Jean-michel：我觉得同性和异性之间没什么区别。毕竟TA们互相寻找的是刺激点，而不是去寻找人本身。人的性格特点应该在里面的作用比较小。

皇家咖啡：我更多看到的是男性对女性施虐，有时候也会反过来。我没有看到过同性的施虐。我觉得女性对男性施虐有可能会让部分男性有快感，但是是很小一部分男性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笑的桥段，本来是当情色电影看的，后来却很搞笑。本来是一个女的SM一个男的，男的戴着头套，赤身裸体地被这个女的施虐和凌辱。结果后来两个人玩得有点打急了，就在镜头面前翻脸了，哈哈。男的就把头套扔掉，两个人吵架和打架。把我看得乐得要死，情色的成分完全没有了，哈哈。

对BDSM中的肉体和精神的理解？

心台（女同，30-35岁，在读社会学博士）：首先应该是会有肉体上痛的感觉。这个痛会引发TA的快感，性高潮什么的。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心灵上的满足，我想用 “归属”这个词。实施SM应该是一种心灵上的归属，对双方都是。不过，有可能还是生活中处于比较弱势的人，需要透过这种身体力量去施虐，让精神得到满足。广泛而言，因为你在社会中得不到归属感，所以你觉得必须用这种方式去寻找。因为Ta在生活上是弱势，但Ta在SM的世界里反而会被接纳，所以Ta就去采取这样的方式。

三水（男同，25-30岁，文化领域待业）：我觉得肉体和精神都有。在里面有很多言语上的用法，比如叫“女王”，叫“爹地”。从这点看，我觉得SM和精神上还是有关系的。

大福（男同，55-60岁，华人批发店搬运工）：我感觉是精神上的，但是我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分析过。我也不认识这方面人。我就是直觉是精神上的。打嘴巴子应该也是为了精神上的刺激。

静媛（直女，60-65岁，服装店老板）：我没法理解。我觉得搞SM的人就是想得太多，而且是想歪了，哈哈。就是这些人没有太遵循人的本性，而是被后天的境遇影响了，变成了这样。然后，我觉得它本质上是肉体的。这种过程里面，还是肉欲掌控了精神。Ta们所谓的精神上的东西其实依然是被对肉欲的寻求所支配的。

夏天（直女，40-45岁，翻译）：我觉得Ta们是通过肉体实现精神的更满足。不过，我又觉得所有性爱过程也都是这样的。因为我不认为存在完全脱离精神的纯粹肉体快感。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S和M互相之间很难相遇，所以有可能会更多借助像约炮那种情况先让肉体互相遇到。毕竟这个是特殊的性趣味，而且还要S和M搭配上。何况不同的人可能还对对方的其它情况有偏好。等到双方遇到后，如果两个人做了以后觉得不错，或许还能发展出爱情呢？因为如果是很和谐的性关系，很难不发展出情感，何况还是这么困难才能找到性伴侣的关系。

Jean-michel（直男，30-35岁，建筑工程师）：我觉得SM应该是肉体刺激吧。精神上的话，外表或许算。不过外表不也可以看成是肉体么。而且它的过程中还会用到工具，这个也是对肉体的。我记得《黑镜》里面有一集，就是讲医生可以通过大脑模拟，让一个人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病症的痛苦和濒临死亡的感觉。就是通过濒死感带来快感，我觉得这个很接近SM了。这个算是精神么？我觉得，说到底它传递的还是对方肉体濒临死亡的感觉。所以还是肉体吧。而且虽然它属于动物本能地找刺激，却是只有高等动物才会有的，毕竟涉及到喜不喜欢的问题。就像有人喜欢跳伞或蹦极，想要体验生命的极限，这也是一种刺激。

皇家咖啡（直男，35-40岁，媒体从业者）：我觉得应该是精神上的。因为我刚了解到这个事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疼的，特别对女性来说。后来我得知，喜欢这个的人会有特殊的 工具。比如绳子看起来是粗麻绳，但是会是质地比较软的那种。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拿真正的粗麻绳去捆吧。

BDSM是爱好，还是性取向，甚或是身份认同？

妞妞：有些人就是必须要有这种行为。但是如果TA的伴侣或性对象不想要，这个爱好就会成为问题。我的疑问是，如果没有BDSM，TA是否就真的无法享受快乐呢？如果真的是绕不开，那它就是和同性恋、异性恋一样是性取向了。因为TA就是想啊。但是造成这个原因，是否是因为TA从小遭受到什么伤害啊，或者从男权社会角度去研究这个它，这种探究，我觉得比较反感。就像别人研究为什么你是同性恋一样，我也挺反感的。就像恋童癖这类，我觉得人性里面就是有一部分没有办法符合常人规定的规则的，总会有一些行为超出你的理智的。所以我觉得可以讨论一下个人的自由在哪里，如果有人说自己绕不开某个行为，社会是否就该接纳？

心台：我以前觉得它就是一种爱好，而且对它带有负面印象。但是近几年看到比较多的报道去介绍这种事情，好像应该算是一种身份认同——虽然我不明白里面的原因。

三水：BDSM是一种爱好，我觉得是可以选择。它不是和性取向那样的。很多人在尝试的过程中可能会喜欢或不喜欢。

大福：我感觉就像有些人会扮成女装去上床一样，应该是一种爱好吧。比如有些男的就喜欢女的添他乳房，能够更刺激他的性欲。就像有人喜欢穿这个衣服，另一个人喜欢穿那种。在巴黎我有看到一个人，这个裤腿儿是白的，那个是黑的。然后穿鞋刚好反过来，白裤腿儿配黑鞋，黑裤腿儿配白鞋。人家就是喜欢那么穿。我们没法去评价，就是以他自己感受为主吧。我还听说有人喜欢闻别人的臭袜子或者让人在他脸上撒尿什么的。我的确不了解这些，也不喜欢。

静媛：我感觉同性恋和跨性别的话，天生的成分很多，大于后天的。但是Sado-Maso更多是后天发展出来的畸形。所以SM和同性恋和跨性别有这个区别。比如，在中国传统社会里，那么压抑的社会都没有杜绝同性恋行为，我们到现代都会有听说。但是有意识的SM行为却没有听说过，反正我没有听说过。因为社会道德做到了把它在萌芽阶段就掐灭了，但是社会道德却没有做到杜绝同性恋。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SM更多是后天的。当然有些人是因为爱好去搞，吃白米饭吃腻了，要去吃有花样的东西。好像TA们那种人就需要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刺激他的性欲或者得到满足。虽然是有一个人主导，但是我觉得应该双方都得到了满足吧。可能在西方，当大家都知道这种性以后，就可以在伴侣关系里去享受SM。但是还有些人则是因为从小经历了不幸，然后又接触到了SM，于是变得无法自拔。

夏天：对我个人而言，SM更多是一种性趣味。它作为性趣味，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可以理解有些人需要这种行为获取趣味的最大值。因为在我经历过的性伴侣身上，有时候会出现SM的倾向或者做出带有SM性质的动作。比如使用强力、掐等。在现实关系里，的确会有些人有超过抚摸的行为，会有手打你这类小行为。有些人在性爱过程中的确会展露出这种倾向，这算不上搞SM。但是这或许说明有些人有这种自然倾向？所以说，SM这种性趣味，不像喜欢咖啡那种趣味。我更倾向于把它看成是根深蒂固的，比如一个人在青春期发现了自己要搞SM才能满足。它属于一个人性心理的一个特征或偏好。但是SM还没有达到像同性恋或换性人那样的性身份认同的地步。我只是直觉如此。但是我因为不是真的理解什么是同性恋或换性别的身份认同，所以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有这个直觉。只有一点：我觉得SM更少会像同性恋那样会导致被迫出柜的问题，因为Ta只需要面对自己的性伴。但是同性恋和换性人则有一个是否被社会接纳的问题，而不仅仅限于个人性爱。最后，因为它与心理挂钩，所以不太是经济条件决定的。我相信，穷人里也会具备SM倾向的人。只是影视里面表现的的确都是富有的人才搞。

Jean-michel：因为人会麻木，第一次做爱和第一百次做肯定不一样。所以如果有人想寻求更兴奋的话，肯定会去尝试SM这种的。我觉得它和性取向或者性身份完全没有关系，就是兴趣爱好。这其实也因人而异。有些人就喜欢这个，不然TA就感觉刺激不够，没有生命的意义。可以说TA需要这个刺激点来寻找生命的意义，所以使得BDSM成为了TA们生活中的一个重心。

皇家咖啡：我更倾向于把它看成是一种爱好，而不是性取向。它是可以激发出一部分人性快感的一种爱好，虽然我并不知道这种性快感是从哪里来的。

大众对BDSM的一般印象是什么？是否存在污名化？

妞妞（女同，25-30岁，电子商务公司职员）：大众看待BDSM是很负面的，会觉得变态，感觉是不是会打起来，是不是会留下疤。社会肯定是很负面的。但是我个人是中立的。

心台（女同，30-35岁，在读社会学博士）：社会对这个还是普遍有妖魔化的，就觉得是乱搞，是3P。似乎和多人性场景联系起来的。因为大家可能对性的认识和性实践的认识就是觉得很多人在乱搞，在3p和4p，喜欢重口味。所以大家也会把SM归到这里，SM就被连累到，被污名化了。不过，对我而言，SM也属于重口味啦，因为重口味就是需要不同于一般性玩具的器具来辅助的性行为。我觉得大家因为对性的不了解，加上SM需要用不一般的器具和打人之类的，所以容易让人把它和不好的事情联系起来想吧。而且SM比起一般性行为太形象化了，它有角色扮演，还有权力支配，没法用“床上”这两个字概括。我们不能谈性，结果你还这么明目张胆，这种明确性会让人觉得露骨，印象不好。

三水（男同，25-30岁，文化领域待业）：肯定会有人觉得这个很奇怪。这不是大家普遍了解到的性方式，而且可能容易去评判别人。比如认为某个人在SM里的角色是怎么样的，就会认为这个人在平时生活里也会那样。可是现实可能不是这样，但是人们不会想到这点，就会去混为一谈。不过这还算比不上污名吧。污名的话，可能会有人会觉得这个话题本身就是比较下流的。

大福（男同，55-60岁，华人批发店搬运工）：大众会觉得是一种变态的方法吧。每个人占的角度不一样，看法也不同吧：搞SM的人可能觉得正常，但是外界就会觉得无法理解。可能在正统思想里，做爱就是做爱，就是接吻什么的。换另一种方式，他们不太理解。不太理解就会觉得变态。就像同性恋，以前在国内也是病态。现在社会也在进步，所以理解程度已经不一样了。我本人的话，我完全不了解SM，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正常的。我感觉没人天生就是SM的，应该是一点一点形成的爱好。不像同性恋是天生的，SM是后天的。而且话又说回来，异性夫妻间获悉也有家里搞，也没人知道啊，应该也不会到处说吧。然后在法国这种自由的国家，有俱乐部这类场所的话，就说明是可以公开的。你喜欢这个，就可以去对应的酒吧。

静媛：我接触的中国人都肯定是觉得挺不耻。法国人，我不知道，没有聊过。不过，法国人什么都能承受。如果不是太受天主教影响的法国人，说不定还可能想去试试呢。我没有和中国人朋友谈起过这个，但是我推测她们的想法应该会我差不多。我们就觉得搞SM的是肉欲很强的。Ta们都是被肉欲支配了的人，而且是以暴力的形式去发泄自己的肉体。所以Ta们不是很正常的人类。而且还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培养的，都因为Ta们的环境不对头。

夏天（直女，40-45岁，翻译）：我在电影里面，没有看到什么对SM的歧视。SM的桥段只是为了让情节变得更起伏。我没有觉得SM还没有被特别扩大化，社会还没有把它和其它与性趣味完全无关的东西联合起来，去打压它。比起单纯说SM是变态，说怎么样的人一定是SM或者搞SM的人就一定怎样，这种做法更恶劣。把不相关的特征叠加和混淆再一起形成歧视，社会可以做的最恶劣的事情。比如说黑人必然蠢，说女人必然怎么怎么样。到目前为止，我还是看到说SM时候是在性生活范围里面说，还没有上升到社会层面的批判。比如说搞SM的就是法西斯者，这类批评，我还没看到。

Jean-michel（直男，30-35岁，建筑工程师）：在欧洲的话，大家应该觉得无所谓。除非是身边的人，你突然发现TA有这一面，那可能会不一样。总体而言，这个不涉及到杀人犯法，欧洲这里大家都不太在乎。但是中国的话，因为传统思想和党派的教育，可能会让大家觉得BDSM是负面的。因为中国从古到今都是提倡男女的一夫一妻或一夫多妻，需要大家安居乐业，传宗接代。所以所有其它的性行为都会被看成是不稳定的因素，都不被它打击。社会可能可以接受，但是不会去提倡。

皇家咖啡（直男，35-40岁，媒体从业者）：我个人不太理解Ta们的性快感是哪里来的，所以我觉得社会大众或者社会主流可能也没法理解。不管哪种性取向，好这一口的应该也都是少数。所以我觉得它 属于非常边缘的一个亚文化群体。社会肯定会认为它变态。因为我自己也有点觉得它有点变态。从女权主义角度而言，我觉得这个事情是非常反女权的，是完全把女性当成奴隶或物品来对待。当然，这有可能是我看到的是男人捆绑女性。而反过来，女性对男的施虐，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成女性主体意识觉醒，要反过来对抗男性霸权？我觉得这样解释很牵强。因为即便发生了女的对男的施虐，那应该也是因为男的很享受和很喜欢，想让她去施虐。不然，一般男性的生理力量在那里，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女的也很难做到绑男的吧。不管谁对谁施虐，我的观感都不太好，我始终觉得这都是在把对方当成了客体，甚至是物品。

BDSM的认同和实践是否属于私人行为，应该停留在私人领域？是否有其它政治和社会意义，让人值得走上街头（拥护或反对）？

妞妞：首先，我挺讨厌美国那种一定要把性爱拿出来说的风气的。见面就要问：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你昨晚搞了没有？我很讨厌这个。我们一方面 说要保护隐私，另一方面又说谈性才是开放，才是流行文化。还有，如果说BDSM需要争取权益，恋童癖也需要吗？这是施暴，如果权力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肉体和情感的基础上，这本身就跟争取同性权利是不一样。而且不管对方是否同意，施暴这种行为是否在法律上就不用负责呢？

心台：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推广SM的理由就是性不是一件不能谈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你性实践有不同方式，性愉悦有不同的体会方式。SM是其中一个方式，所以谈它，就是表明性不是不能谈论的。

三水：凭借我对BDSM的了解，我觉得没法想象它的政治和社会意义，我找不到结合点。或许女S和男M这种搭配，可以和性别秩序扯上关系。但是我很难想象BDSM的诉求以及如何去争取。因为它对我而言不像性取向这样，有身份意义。只是爱好的话，就不像性别身份那么地不可或缺。

大福：我觉得这属于私人的东西，不要放在社会上讲。只要在大街上不公开化就行。搞同性恋可以游行，但是SM不一样，我不赞成戴着狗链去大街上走。我觉得这属于隐私领域，是一个性爱好。同性恋不属于隐私，因为法国都可以结婚了，已经公开化了。只是在国内不允许才没法公开化。

静媛：SM 没有什么社会和政治意义，就停留在私人领域里就好了。我也无法理解Ta们为什么去游行。去游行什么呢？Ta们想说明什么呢？

夏天：人们习惯于把同性恋和换性别看成是单独的身份类别，异性恋也是一个类别。但是SM只能算是亚种类。甚至在社会层面上连亚种类都不算，只算特例。所以在社会层面上看，搞SM和做同性恋或换性人应该对个人的身份和生活的影响是不一样的。至于是否上街游行，那就是哪里有歧视，就会有反对。就像如果没有身份危机，也不存在身份。如果社会的歧视逾越了私人的界限，那么搞SM就在社会上有反应，去反对歧视。所以这个不取决搞SM的人。

Jean-michel：我觉得BDSM在开放的国家里面没有什么政治和社会意义。但是在不太开放的国家，它可能就是丑闻，可能被利用当成政治手段。比如总统如果有这个爱好的话，可能被爆料以后，就成了丑闻。说到BDSM的人去游行，只要它没有强迫所有人搞，我就不反对。只要你不伤害我，不影响社会稳定，我是接受的。但是同时我又觉得，就像有人喜欢踢足球，难道就要上街去游行给所有人说我喜欢踢足球吗？不过我也可以理解，TA们想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想让社会认识到TA们这个群体，所以去搞游行。

皇家咖啡：我看不出来有太大的社会政治意义，就是停留在隐私的领域里面吧。如果要把它引申到和同性恋平权相同的高度，我无法想象，也不认为有必要。我不觉得它能提升到身份的位置。因为隐私空间里的话，只要是自愿且不违法，你做什么都可以。你没法把SM里面任何一个因素抽出来说，我要得到承认或者认同。真这么做了，那事情就没边儿了。比如有那种一个男的在女的脸上撒尿，如果你说这也是我的身份认同标志，我想得到社会的认可。那这个就太扯了。